本文译自Gates of Ruin, 原文见 Ahriman: the Omnibus pp. 213-227. John French著。版权归GW所有,本文仅供学习交流。
码字机仆Diomedea exulans 译,Ciel 校。
“你不该进来的。” 在我走进他的房间时,西尔瓦努斯说道。那导航员坐在地上,黑天鹅绒的长袍紧紧裹在他身上。依据人体外形精心塑成的长榻上方,一大团管子从天花板上垂了下来,它们的末端皆是针头。那些悬垂的针头上,有一些还挂着一滴滴粘稠的液体。我能闻到镇静剂与神经信号抑制剂挥发在空气中的缕缕甜腻。
(资料图片)
* 机仆注:Silvanus, 拉丁语意为“属于森林、与森林相关”。小说里他是阿教授带着小伙伴们从审判庭的船,人类之主号 (the Lord of Mankind) 上偷来的导航员。具体考据参见CV25205167
+ 哦,我不该的么?+ 我发送道。那导航员在我的讯息下一阵瑟缩。我几乎笑了起来。他的皮肤灰白,紧紧绷在纤细的骨头上。一道细长的黑色丝绸缠裹住他的额头。在那丝绸与绣出的星星之下,他的第三只眼在眼眶中骨碌着,以免看到我。他的思维辐射着不适,好似一道沉重的铅灰浪潮。他感觉并不舒服,一部分是从药物造成的沉眠中醒来的影响,另一部分原因则恐怕是因为那便是他大部分时候所感受到的。他的名字叫做西尔瓦努斯·耶沙尔 (Silvanus Yeshar) ,而他并不喜欢醒着;他不喜欢身为自己所是之物。
“你…”他开始仰起头来,要向我匆匆投来一瞥目光,随即犹豫了下,望向阿斯特罗斯伫立着的地方。
“没什么。”最终,他说着,抬起手来,用掌心揉了揉眼睛。细细的、血管的网路铺展在手指之间的皮肤上。
+ 你不喜欢我们出现在这里,是吧?+ 我发送道。他匆匆仰头瞄了我一眼,皱起眉来,又垂下目光,摇了摇头。+ 你觉得这是你的地方,而我们因来到这里,给你带来了糟糕的噩梦。+
“从我脑袋里面滚出去!”
+ 我非常不想这么说,西尔瓦努斯,但是,你的那些梦境同我们身处此处毫无关系。+ 我弯下腰去,轻柔地将他的手指从脸庞上剥离开来,让他的左眼从指缝间露出来,看着我。那只眼的虹膜周围染着斑斑血迹。+ 那是因为你要完蛋了,小小人儿。彻头彻尾地要完蛋了。就和我们其他人一样。+
+ 放开他。+ 阿斯特罗斯的思绪向我发送而来,严厉而尖锐。他向着远离他之前所站的、门边的方向瑟缩了一下。
+ 真有意思。+ 我发送道,并未抬头环顾周围一眼,+ 你是在你那一串缺点的目录里又加了多愁善感么,阿斯特罗斯?还是说你把他看作某种宠物?+
我感到一阵愤怒火舌一般拂过我的感知。随后,它消失了。我环顾四周,恰恰来得及看见阿斯特罗斯将他的手从腰间的剑上拿开。他的思维颤栗着,化为坚硬的沉寂凝滞。
+ 做你来这里要干的事情。+ 他发送道,整个人颤振着严密的克制。
+ 我真高兴你在自持这件事上实践得那么好。+ 我令自己向他粲然露齿一笑。他的愤怒并未给我带来多少愉悦,但是,有些时候,哪怕只是一点点,便也足够了。
我垂眼望回西尔瓦努斯拿佝偻着的身形。
+ 我有东西要给你,导航员。一些你需要去听的东西。+
他的嘴唇颤抖着,但我能感受到愤怒在他体内翻涌滋长,渐渐盖过了畏惧。
“滚开,死一边去。”他嘶声说道。
我大笑起来,松开了他的手指。
+ 我喜欢你,西尔瓦努斯。我真的挺喜欢你的。+ 困惑在他的面容上与思绪中翻滚。+ 但是,我恐怕我需要你做点事情。那并不会很愉快。实际上,那离令人愉快距之甚远。可是我别无选择。并且,你也没有。+
他颤栗着,瞥了我一眼,却什么也没有说。我向我腰间的小袋伸出手去,将那暗色的球体抽了出来,沐浴在光中。在我的指尖触上那小球的一瞬间,高亢尖锐的音符便充满了我的感官。尖锐的痛楚与柔软的暖意滑过我的神经,顺着它们攀援而上,而我奋力挣扎着止住自己的颤抖。
西尔瓦努斯看着它,向地板上呕出一滩胆汁与鲜血的混合物。
“不!”他哭喊着,又干呕了一下,“不,绝不!”他胡乱抓挠着向后躲去,一丝丝粘稠的唾液从他嘴角垂了下来。他的双眼牢牢盯着那枚小球,一眨不眨。我看到新鲜的、针刺般的血点显现在他瞳孔四周。“把那玩意儿从我身边拿开!”
我步上前去。他摇着头,那动作成了一阵剧烈颤抖着的痉挛。
在我身后,我感到阿斯特罗斯离开了墙壁,以一阵肌肉与意念的合一,行云流水般抽出了他的剑。眨眼之间他便出现在我们之间,他的意志在剑刃上闪烁着寒冰般森冷的光。
+ 那导航员受到阿里曼的保护。+ 那则讯息以着明晰有形的力量向我低吼。我感到他意念的坚墙立起在我四肢周围,滑动着。书着守护符文的羊皮纸条在铠甲上燃烧成灰。我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。我曾是许多事物,而战士,或是堪与阿斯特罗斯匹敌的战斗灵能者,却从来不是其中之一。
+ 你觉得我在这里,是奉谁的命令呢,阿斯特罗斯?+ 我发送道,确保着我的思绪中含着一度力量。
+ 他命令你这么做?+
+ 他命我寻得一条离开恐惧之眼的出路,而并未对我如何实现这一目标指定出任何限制。+ 我瞥了一眼西尔瓦努斯,随后目光又落回阿斯特罗斯身上,+ 等你认识阿里曼再久一点,你便会发现,他的那些理想,只限于目的,而手段并不涵盖其中,无关紧要。 + 我再度微笑起来。我的一部分自我忍不住如此。+ 当在成功与失败之间能够有所选择的时候,他鲜少在胜利的代价上有所拘泥。+
他盯着我,仿生义眼那翠色的镜片散发着严厉而坚定的光。
+ 他不会受到伤害?+
+ 比他已经受到的伤害 – 身为一名导航员,被一群术士傀儡似的操纵着,在拥满着无生者 (never-born) 的国度中掌舵穿行 -- 还要多么?+ 我耸了耸肩,肉体与思维皆然,+ 不。他不会受到伤害。我会护他安全。虽然我并不能说这经历不会在他身上遗留下什么印迹。+
阿斯特罗斯依旧定定凝视着我,他施加于我身上的精神之抓握并未放松分毫,虽然我几乎能听到那些念头在他的思维之中翻涌。我叹了口气,闭上眼睛。
+ 如果你要踏上那非理性的路途,我们可以至少先跳过这部分么?+
灵能念力的一记重击涟漪一般穿过我的铠甲与躯体,将我从甲板上撕扯开来。我感到那小球一阵颤栗,滑脱了我的指尖,以着沉沉的一声破裂声响,重重砸落在甲板上。我面孔朝下,跌落在地,感到断骨的锋沿在我的肢体里摩擦着。看来稍后我有一些治疗要做了。我勉力站起身来,恰恰来得及看到阿斯特罗斯收剑入鞘。他俯视着我,力量自他身上辐射出来,好似浩然羽翼降下的、汹涌的下沉气流。我承认,那实在让我印象深刻。即便在所有这些漫长的时光之后,我依旧如此觉得。
+ 你想表达的观点,就这?+
他愤愤低吼一声,转过身,回到了他房间一侧的老位置上去。我再度看向西尔瓦努斯。那黑色的小球静静卧在地上,卧在我们之间,它从我手中坠下的地方。他望了望它,随后仰起头来看着我。
“不…” 他悄声低语,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,里面夹杂着星星点点的血迹。我将那小球拾起。那些刚刚折断的骨头燃起痛楚的火舌,如此明亮,痛得我瑟缩了一下,皱起眉头。
那歌声再度将我环绕。
+ 嗯,是的。+ 我发送道,用我空余的那只手将他拉得坐直了身躯,+ 为此我需要你。为此阿里曼需要你。感激它吧。那便是你还能活下去的原因。现在,张开你的手吧。+
“拜托了…”
+ 张开你的手。+ 我将生铁与痛楚叠入那讯息。他的手举了起来,细长的手指张开,好似苍白的、蜘蛛的腿。+ 聆听那曲歌谣吧,带我们去往毁灭之门。+ 我发送道,将那枚球体轻轻落在他的掌心上。
+ 你很失望啊。+
我向阿斯特罗斯眨了眨眼,眼皮几乎是抽搐似的。自我们离开导航员的房间后,我们一直沉默着,言语与思维皆然。西考拉克斯号静静卧在浸满亚空间的虚空中,等候着,一如许多个星期以来,它一直的那样。我们走过的回廊低语着遥遥的、机械的声响,但极少有船员会来到这些高处的舱层,而绝大多数这样做了的人,也会尽量避免与我们相遇。两名行走甲板之间的术士,身披战甲,装备着利剑、法杖、与打破现实的力量 -- 这确实可以产生那种效果。
+ 失望么?+ 我在精神上耸了耸肩,+ 并不。+
+ 但你并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吧?+
+ 你是在试图为你视作我的失败的事情而幸灾乐祸么?+ 我摇了摇头,+ 我并没有失败。我并不确切地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。那便是我所做之事的本质。实际上,是我们所有人所做之事的本质。从所有那些你挥舞着的精神之力,到阿里曼抽丝剥茧地揭开的、来自未来的真相。它们没有一个算得上是科学,不论我的兄弟们在喃喃着那些以太能量时,究竟选择相信些什么。所有的这一切,不过是在试图塑造一场风暴中的惊风,又试图乘之而去。还是庆幸于你到达了目的地,而非担心如何抵达吧。+
+ 那导航员 -- +
+ 会领我们去往毁灭之门。+ 我打断了他,+ 并带我们穿越安提尔兰深渊。+
阿斯特罗斯从他完好的那只眼眼角觑了我一眼。这次轮到他耸耸肩了。
+ 倘若你确信的话。+
我点了点头,却没有回答。
实话说,我并不确定。我们将西尔瓦努斯留在了他的房间里。他蜷缩在摇篮里沉睡着,将那枚球体按在蒙覆着他第三只眼的织物上。他一直微笑着,他的思绪弛缓而宁静地循环着放松与满足。
我们继续在令人不安的沉默中前行。我的法杖随着步伐轻声敲打着地面,而阿斯特罗斯始终保着领先我半步。
+ 阿里曼召唤的那个人要来了。+ 阿斯特罗斯发送道,+ 这艘船的女主人说,他的船刚刚跃迁完毕,正在加速汇入舰队。+ 我点了点头,依旧没有回复。阿斯特罗斯的思维微微脉动了一下,含着一点兴味,+ 萨纳赫特也不太高兴。+
+ 在这点上,萨纳赫特和我是一致的。+
+ 啊,你们这样的人之间,兄弟情谊的纽带就这样薄弱么?+
+ 我的兄弟们从来没有那么喜欢我,而这种感情恐怕是普遍而相互的。我相信你已经注意到了。+ 我停下了脚步。阿斯特罗斯也停了下来,扬起了眉,他脸上的疤痕组织随之微微移动着。我倚在我的杖上,叹了口气。+ 我是我们军团中的一个弃儿,既是出于选择,也是因为大势所趋。可伊格尼斯,他一直都那么与众不同。+
+ 为什么?+
+ 他是毁灭教团 (the Order of Ruin) 的人,而这便是个和其他任何方面一样好的起点,并且… 唔,好吧,你会看见的。+
阿斯特罗斯忽然猛地抬起头来,而我能分辨得出,他正在倾听着什么只有他能听到的话语。
+ 阿里曼从他梦境的探寻中回来了。他在召唤我。+
我颔首。正当我点头的时候,一阵不同声音、感知、与幻象的浪潮,幽魂一般穿过我的脑海。亚空间一阵变幻,好似被微风吹皱了一池春水。
+ 当然了。+ 我发送道。+ 他对时机的掌控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可疑呢。+ 阿斯特罗斯已经行动起来,在离开了,并未回复,或是回头看我一眼。+ 我和你一起去。+ 我开始跟上他的脚步。
+ 不。+ 他断然道,+ 阿里曼希望单独见我。+
+ 很好。如果那便是他的意愿的话。+ 我停了下来。
+ 它就是的。去吧,准备好你和导航员需要的随便什么。我们很快就要启航了。+
我对那直率的命令语气感到一阵不忿。本质上,从心底里讲,我还是一名佣兵。而那便意味着我认为所有人对我的权威都是转瞬即逝的。
+ 你似乎非常确定马上要发生什么啊。+
+ 阿里曼寻到了他一直在找的东西。+ 他停下脚步,缓缓转过身来,回望着我。他的脸上掠过一阵大约本意是个微笑的表情,+ 当他在前路上成功迈出一步时,下一步便旋踵而至。我相信,等你服侍阿里曼麾下再久一点,你便会明白这一点了。+
我几乎挤不出一个微笑以作回复。
(毁灭之门 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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